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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1、赌命

101、赌命 (第1/2页)
  
  午夜东市的小面档里,油光锃亮的木桌子前,陈迹低头将热腾腾的牛肉面扒拉到嘴里,将面碗里唯一的两块牛肉留到了最后。
  
  金猪坐在木桌子对面,感慨道:“你和天马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,他总会先把碗里的牛肉吃掉,哪管后面的白面还有没有味道。你这种性格不适合江湖,因为你活得不够痛快。”
  
  陈迹哦了一声,面已吃完,他将最后一块牛肉夹进嘴里,然后看着金猪面前还剩下半碗的牛肉面:“金猪大人不是说自己年少时,最喜欢吃牛肉面吗?”
  
  “可我已经不再年少了啊,”金猪笑眯眯说道:“事成之后我也请你去迎仙楼吃,想吃什么便吃什么。”
  
  “不用,粗茶淡饭就够了。”
  
  金猪渐渐收敛起笑容:“面也吃完了,身子也暖和了,现在告诉我,你给刘明显的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?”
  
  陈迹用手背擦了擦嘴:“我约他天亮时在牡丹桥下见面。”
  
  金猪疑惑:“约他做什么?”
  
  陈迹淡定道:“问问他有没有与景朝谍探勾连。”
  
  金猪:“……”
  
  陈迹哈哈一笑,起身往外走去:“开玩笑的,我怎么可能直接问人家身份。走吧大人,我们还得在天亮前赶到牡丹桥呢。”
  
  面档外,迎面走来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人,扁担上一前一后挂着两只木箱子,木箱子上则摆着一副副薄薄的木面具,面具上刻有猴子、猪、兔子、羊,惟妙惟肖。
  
  扁担旁围着一群小孩子,拉着父母的手想买副面具,却被父母阻止。
  
  陈迹上前随手拿起两只面具:“老汉,面具怎么卖。”
  
  老汉放下扁担笑着应道:“二十文钱一只。”
  
  陈迹拿了两只,一兔一羊,却被金猪按住手腕。
  
  金猪给自己换了一只牛面,又给陈迹换了一只虎面:“戴兔和羊可不吉利,戴虎吧,图个好彩头。祝你早日青云直上,接了病虎大人的位置。”
  
  陈迹疑惑道:“金猪大人真不怕我成了上三位之后找你报仇?几个时辰前,你还将我挂在房顶上呢。”
  
  “等你到了那个位置,自然明白利益才是永恒的,”金猪拍了拍陈迹的肩膀调侃道:“陈迹大人到时候可留我一命,我对你有用呢,走吧。”
  
  陈迹转身看了一眼远处依旧灿烂的迎仙楼,转身走入黑夜。
  
  ……
  
  ……
  
  寅时,天未亮。
  
  牡丹桥旁一处宅院里亮起灯火,有小厮提着灯笼匆匆穿过宅院里的月亮门,来到一处寝房门前呼唤道:“二爷,二爷,到时候了。”
  
  屋里传来声音:“知道了。”
  
  深宅之中,两名身着绸缎睡衣的美妾,从内里一左一右掀开拔步床的床帘。
  
  刘明显下床张开双臂,任由美妾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,他平静问门外:“偃师的三位客人可曾赶到?”
  
  “回禀二爷,已经到了,他们正在马车旁候着呢。”
  
  刘明显穿戴整齐,从容不迫的走出门去。
  
  跨过门槛时,他轻飘飘道:“赏。”
  
  小厮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两锭金子扔在屋中地上,两名美妾赶忙委身跪在门前,目送刘明显的背影离开。
  
  来到门前,刘明显朝那三位刘家供奉拱了拱手:“今天辛苦三位,明日会有人将酬劳送去各位住处。”
  
  一名瘦巴巴的老头干笑着,腰间以红绳挂着一枚朱砂画就的山花鬼钱:“大人客气了,本是分内之事。阁老交代过的,务必护您周全。”
  
  刘明显笑着问道:“我父亲近来可好?”
  
  老头答:“阁老一直守在祖地陵园里丁忧,没有出来过。”
  
  宁朝立国以来,朝廷官员在位期间,如若父母去世,必须辞官回到祖籍,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。
  
  期间要吃、住、睡在父母坟前,不喝酒、不洗澡、不剃头、不更衣。
  
  如今刘衮已辞去吏部尚书一职,在刘家祖陵内结庐而居。
  
  刘明显漫不经心道:“三位,既然已来我身边做事,便在城中安顿下来罢,父亲那边有冯先生一人守着便够了。”
  
  一旁,一名健硕男子低声道:“遵命。。”
  
  刘明显打量着面前的汉子,笑着问道:“徐参兄弟,你们二人从边军回来之后,可有怀念过边镇的风光?”
  
  名为徐参的汉子拱手道:“边镇苦得很,日日风餐露宿、枕戈待旦,哪有洛城自在。还得感谢阁老对我们兄弟二人的器重,赏我们一口饭吃。”
  
  刘明显笑了笑:“以后你们便会懂得,跟着我刘家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”
  
  老头赶忙谄笑:“懂得,懂得的。”
  
  刘明显满意的点点头:“这座宅院以后归你们三人居住,里面的人也都赏赐给你们。那十几个扬州瘦马,可都是花几百两银子买回来的。”
  
  “多谢二爷!”
  
  车夫掀开马车门帘,刘明显弯腰上车。
  
  三位供奉没有上车,老头如裹脚老太太似的小碎步跟在车旁,步伐虽小却偏偏能跟上马车的速度。
  
  徐参兄弟二人一路大步流星走在车前,如两尊巨灵神一般为马车开路。
  
  直到行至牡丹桥,三人忽然停下。
  
  老头贴着马车车窗低声道:“二爷,到地方了,人不在桥下,在桥上。”
  
  刘明显坐在车内,神色平静的掀开窗帘缝隙看去,只见桥中间正有两人头戴面具,冷冷的注视着桥头的他们。
  
  一人面戴牛,一人面带虎。
  
  牡丹石拱桥长约三十丈,合计二十四孔,可供两架马车并行。
  
  车旁的老头对徐参兄弟二人使了个眼色,下一刻,徐参、徐楚二人分别跃上拱桥两侧的石头凭栏处,一步一步朝桥中靠近过去。
  
  老头摩挲着腰间朱红的山花鬼钱,慢悠悠走在桥当中,三人默契如锋矢,直至与桥上那一牛一虎只剩十步,才缓缓停下。
  
  刘明显下车,走至老头身后,隔空与面具对望。
  
  牛面背后的金猪眯起眼睛,他看了看老头腰间的山花鬼钱,又转头看了看两名壮硕汉子脖子上的诡异纹身,浑身绷紧。
  
  金猪悄悄看了陈迹一眼,他不知道陈迹在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,竟将边镇两个消失已久的杀坯给招了过来。
  
  难不成陈迹已将自己卖了,想要与刘家设伏围杀自己?
  
  不对,陈迹的手很平静,手是心胆,手不颤便是心安。
  
  陈迹很镇定。
  
  但金猪还不知,陈迹为何这么镇定。
  
  月色下,双方谁也未说话,桥上越发凝重。
  
  慢慢的,秋日清晨的雾气泛起,远方天色渐亮。
  
  正当金猪想要开口打个圆场时,只听陈迹平静问道:“你刘家从匠作监偷运火器时手尾处理得不干净,走漏了消息,坏我等大事,此事该如何算?司主已抵达开封府,本拟定今日来洛城会晤,如今怎么叫我等给司主交代?”
  
  金猪:啊?!
  
  司主?
  
  会晤?
  
  金猪在那张木牛面具背后的瞳孔骤然收缩,几乎下意识想要把陈迹扔在这里独自跑路。
  
 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,陈迹竟是要直接假扮景朝军情司来与刘家接洽。
  
  这哪是在办案?
  
  这分明是在赌命!
  
  金猪也不是傻子,他已明白陈迹是想赌红衣巷被围后,景朝军情司暂时不敢出来走动,全城搜捕之下,也不敢与刘家联系。
  
  趁着这个间隙,他们可假扮景朝军情司,牵着刘家一步步走进圈套里来,主动交出罪证!
  
  可此事如走钢丝,万一景朝军情司与刘家还保持联系,万一景朝军情司与刘家还有什么特殊的约定暗号……稍有差池,他们俩今天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。
  
  剑走偏锋的疯子!
  
  正思索间,刘明显听陈迹质问,微微眯起眼睛:“匠作监?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  
  陈迹平静道:“莫要再耽误时间了。”
  
  刘明显冷笑:“我刘家奉公守法,如果尊驾今天约我前来,只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,我可要拿下两位当做景朝贼子送去密谍司了。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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